送走戚準，賀翦癱在沙發上，快要變成一灘液體了。

戚銘楓從廚房裏端出切好的水果，看他這個樣子，有些好笑的勾起唇角，“哥哥很緊張？”

賀翦搖頭，又點頭。

戚準性格很好，甚至不像個能上戰場的傭兵，賀翦聽說過一些關於戚準的傳聞，說這人有些獸皇的血統。

格林星都已經淪為帝國領土這麽多個紀元了，這種事大概率是謠言，但今天一見戚準，賀翦覺得，這些傳聞說不定也有幾分可信。

他坐起來，張嘴咬住戚銘楓餵他的水果，含糊不清的回答：“是有點緊張，關鍵你爸他……唔，氣場太獨特了，讓我有種……要和帝國皇室簽訂貿易協議的錯覺。”

“他是個很好的人。”戚銘楓想起了什麽，冷笑道：“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眼光不行。”

“你和秦錚關系不好，戚準會很為難吧？”賀翦揉了揉戚銘楓的頭發，“和我聊聊秦錚？”

戚銘楓湊過去，笑著問：“哥哥的語氣，好像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，真棒！”

他親了下賀翦的額頭，“不過今天不想提他，改天吧？如果我做了錯事……就和哥哥聊聊我冷酷無情的父親，這樣哥哥就會原諒我了……”

賀翦：……

伸手彈了一下戚銘楓的額頭，賀翦讓他氣笑了，“明目張膽的在我面前表演茶藝，臉皮夠厚的……”

“但哥哥一定吃這套……”戚銘楓抻了個懶腰，拉著賀翦站起來，“走吧哥哥，上樓洗澡，然後睡覺~”

賀翦看見他眼裏亮晶晶的光，那句“我睡客房”也就沒說出口，由著戚銘楓把他拉進主臥。

臥室窗子朝南，屋裏還殘留著白天的溫度，戚銘楓常年在戰艦上生活，臥室裏東西很少，鋪著淺色床單的大床就格外顯眼，除此之外，也就床邊的駝色長絨地毯還有點顏色。

戚銘楓打開嵌在墻壁裏的衣櫃，拿出一套黑色的睡衣遞給賀翦，他自己也看了一眼臥室，有些不滿意的聳了聳肩。

“太久不回來了，一點人氣也沒有啊……”他嘆氣，“這樣的臥室，一點也不適合做/愛啊。”

這種話也能說的一本正經，還略帶惆悵，賀翦也是服了，一臉無語的轉身去洗澡。

他還沒進浴室門，戚銘楓又黏了過來，整個人掛在賀翦身上，圈著他的腰一起往浴室挪。

“哥哥，一起洗吧？”他放輕聲音撒嬌，“一起洗好不好？”

喉結滑了一下，只猶豫了幾秒鐘，賀翦點頭，“好。”

……

這個澡洗得時間有些長，賀翦纏著浴巾出來，手軟腳軟的換了睡衣。

鬧了一地的水，戚銘楓把家政機器人叫進來清理，一回頭賀翦已經快速穿好了睡衣，肩胛處的紅痕一閃而過，看的他心情大好。

“哥哥穿這麽快做什麽？”他圍著浴巾，站在門口，“不好意思？但剛才都看過了啊……”

賀翦滾進被褥裏，啞著嗓子罵了句“滾”。

洗澡的時候沒做到最後，戚銘楓也沒少揉揉抱抱，再不穿好衣服，賀翦怕他明天真下不了床。

雖說這話有點丟人，但戚銘楓……咳，時間有點長。

床鋪下陷，賀翦聽見戚銘楓笑了一聲，然後手指伸進他的頭發裏抓了兩下。

“好像沒幹透。”戚銘楓把人從被子裏挖出來，“再吹一下？”

“不吹。”賀翦沒好氣的瞪他，說話的時候，牽扯到嘴角細微的傷口，嘶了一聲，“你還真是不吃虧，上次弄完欠你的，這次連本帶利的討回去了哈？”

戚銘楓笑的討好，先是親了親他的唇角，借著燈光仔細看了看，“哥哥要塗藥膏嗎？”

“這點小傷，不用。”

但戚銘楓還是探身去拿什麽東西，賀翦這才註意到，床邊還有個小冰箱，戚銘楓從裏面拿出兩個小碗“果凍”，涼絲絲的塞給賀翦一個。

賀翦：“我不吃宵夜。”

“這是面膜，免洗的。”戚銘楓揭開包裝，挖出裏面晶瑩剔透的膏體，側過視線對賀翦笑：“我幫哥哥塗？”

“所以傳言都是真的？”賀翦嘴角抽了抽，“你還真敷面膜？！”

“為什麽不能是真的？”戚銘楓挑眉，“哥哥還記得嗎，你說過長成個‘美人’才能去找你，長殘了就算了。”

賀翦一楞。

原來如此啊，難怪剛才他在戚銘楓身上看到了好幾處傷疤，唯獨脖子以上都白白嫩嫩的，連個毛孔都沒找到。

是因為他那句無意之間說的話？

雖然早就明白戚銘楓可能喜歡他很久了，但對上那雙認真的藍眼睛，他還是內心酸軟了一片。

“行了，別折騰了……”賀翦淺笑著，抽了骨頭似的陷在靠枕裏，也懶得起身，手指在唇上點了一下，又伸長胳膊點了點戚銘楓的臉。

“蓋章了，這是賀翦官方認證的美人。”

戚銘楓捉住他要縮回去的手，在指節上輕咬了一下。

“好吧，哥哥晚安。”

賀翦其實不習慣有人抱著自己睡，戚銘楓修長的胳膊搭在他腰上，讓他明明很困又睡不著。

在挪開和不挪開之間猶豫了一會兒，賀翦又閉上眼，眉心舒展開。

他早晚有一天要習慣，不如從今天開始。

臨到早晨的時候，賀翦做了個夢，夢到有條蛇纏住了他的腿，這條蛇非但不是涼的，還有點熱。

掀開被子一看，戚銘楓還在睡，尾巴卻在他腿上躁動的掃來掃去。

果然……貓和貓尾巴是兩個獨立的生物。

深藍要塞早上播報了降雨提醒，賀翦和戚銘楓出門時打了傘。

“帶哥哥去見個老朋友。”戚銘楓牽著賀翦的手，傘也斜在賀翦那邊，“正好哥哥也可以去參觀一下我出生的地方。”

賀翦點頭。

雨絲很細，被風吹的傾斜，這條小街就像一條普通的街道，只是偶爾有套著機械外骨骼的士兵，扛著各種各樣的武器行跡匆匆，天空時不時有一小隊機甲掠過，在執行巡邏任務。

走兩步就有穿著傭兵制服的人路過，這些底層的士兵不認識戚銘楓，都心心念念的想快點回家，並沒有人來打擾散步的兩個人。

一路上見到了好幾個博希格人，賀翦輕笑著說：“這一帶餐廳不少吧，我看到了好幾個‘大廚’。”

“嗯。”戚銘楓點頭，“晚上我在這邊訂了位置，帶哥哥吃幾道辰楓星也吃不到的菜。”

“嗯。”

賀翦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。

深藍要塞或者說整個蛇鷲傭兵團，對各個種族的包容度都比帝國高出了太多。

帝國種族平權運動已經推進了整整一個紀元，然而並沒有什麽效果，議員們說話一個比一個動聽，但實際行動起來的卻沒有幾個。

畢竟，只要人類高高在上，他們就永遠是既得利益者。

“嘀——身份驗證通過，等級，S，深藍要塞研究院歡迎您，戚銘楓，團長。”

機械音打斷賀翦的思緒，閘門上的藍紫色電弧先熄滅了，合金擋板緩緩升起。

賀翦詫異的打量著眼前不起眼的二層小樓。

研究院這地名一聽就不簡單，更何況戚銘楓說了，這是他的出生地，賀翦參觀過辰楓星的基因嬰兒誕育基地，只是其中一個環節就能占三個這樣的小樓。

所以……為了隱蔽，深藍要塞的研究院應該是在地下吧。

兩人進了小樓，立刻有荷槍實彈的傭兵迎上來，戚銘楓揮手示意不用人陪同，這些人行禮後又歸位了。

進入電梯後輸入密碼，果然是向下的樓層。

減號後面的數字到了二十之後，視線豁然開朗，主色調為冷白色的環形大廳裏，儀器的瑩藍色光線閃爍著，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腳步匆匆，電梯下來也沒有幾個人駐足去看。

戚銘楓帶著賀翦過了消毒艙，換上了同款白衣服，順著一條走廊離開了大廳。

賀翦的微蜷的頭發被消毒艙的小風吹的七歪八翹，戚銘楓伸手給他整理，忍不住低低的笑出聲。

“不用穿防護服嗎？”賀翦問。

“要去的實驗室沒有這個要求……”

戚銘楓身後的門無聲的滑開，幾個科研人員交談著走出來，他們身後，一個須發皆白的矮胖老頭踱步出來，看見戚銘楓先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。

“來打針啊？”老頭聲音洪亮，底氣十足。

“是。”戚銘楓異常乖巧，“孟院長，最近身體還好嗎？”

“哼！漂亮話就不用說了，進來吧！”

賀翦看了看這老頭明顯舒展開的眉眼，和壓不下去的嘴角，覺得這老頭有點可愛，他貼在戚銘楓耳邊，小聲說：“這老爺子有點傲嬌……還有，你打什麽針？”

“只是例行要註射的防輻射藥劑……”戚銘楓擡手揉了揉賀翦的眉心，“哥哥不要擔心，下次哥哥也要註射的，這次就先不用了。”

戰艦上無論是武器還是能源都存在一定量的輻射，太空環境下也有很多射線，就算被戰艦外殼擋住了一部分，但還是會對身體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，所以註射式和口服式防輻射藥劑確實是傭兵的必需品之一。

只是……

“你註射這個還要來研究院？”賀翦疑惑，“這算常備藥劑吧？”

“我可是最高指揮，為什麽不能有點特權？”戚銘楓浮誇的瞪大眼睛，“難道公權私用只是帝國議會的特產嗎？”

賀翦讓他逗笑了。

戚銘楓坐在模擬生態室的陽光下註射藥劑的時候，賀翦站在實驗室裏等他，片刻後，一個小姐姐走過來說要帶她去做體檢。

隔著透明玻璃，賀翦看見戚銘楓對他笑著擺手，看口型是在說“公權私用”。

等賀翦和那個小姑娘離開實驗室，孟院長推開生態室的門，小碎步挪過來了。

“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選擇參與基因進化實驗的原因？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嘛，平平無奇……”老頭嘀咕著打開終端，把剛才偷拍的賀翦照片翻出來，看了幾遍，勾著嘴角又說：“平平無奇！”

戚銘楓：……

他在實驗室和這老頭呆了三年，是孟院長通過多項實驗才解決了他不能轉換形態的問題，讓他得以以人類的身份站到賀翦面前。

孟暨顯然也把戚銘楓當成了小輩，看了很久賀翦的照片，才心滿意足的收了起來。

“您可以和他合照。”戚銘楓忍不住笑出聲，“哥哥人很好的，他會喜歡您的。”

“誰要他喜歡？”老爺子胡子一翹，瞥了戚銘楓一眼，“你沒告訴他，你為了有個人樣遭了多少罪？”

戚銘楓搖頭，他雙手支在身後，一臉懶散的後仰身體，“本來想說的，可後來真的見到他……就舍不得讓他心疼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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